转载--杂谈-从中国合伙人看当代史
我看中国合伙人这部电影,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浓郁的历史感,先不说影片中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准确,也不去说他的立场,反正影片从79年一直说到05年左右,以三个中国人的奋斗史浓缩了整个中国的奋斗史,照我对电影创作者的猜测,这可能跟他们心底对于文艺作品的史诗效果的固执追求有关,说的俗一点,为了能让电影更有内涵一点。
影片中所展现出来的最早的年代是孟晓俊小时候跟他爷爷在一起的日子,孟晓俊大概是60年出生,电影中孟晓俊的爷爷1925年回国,当时正值国家内忧外患,很多人对中国绝望,一去不归,也有很多人立志救国,孟老爷子该就是这种人——这一扯就扯到了民国历史,真够史诗的。电影片段中孟老爷子给孟晓俊第一本英文词典时,小孟大概五六岁,旁边出现了幼年良琴,欢快的弹着钢琴。那时应该是文革前夕,政治风暴还未到来。
接着小孟的老爸出场,55年回国,给小孟第二本英文词典。当时新中国成立,虽大体摆脱了亡国灭种的危险,但国家积贫积弱,亟需建设,在这个艰难时刻,很多人因为种种原因(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好,敌视共产主义红色中国也好,出于政治因素无奈也好)没有回来,而孟老爸却回来了,只为建设自己的祖国。那时的小孟大概十一二岁,中国正值文革,政治气氛非常紧张,喜欢弹钢琴的良琴只能在合上的钢琴木板上凭自己的想象练习,让人唏嘘。用这种插叙加暗示的方式简单回顾了一下中国20世纪前几十年的历史,影片正式跳到79年,三位主角出场。
三位主角的青春活跃期在八十年代,那是一个活力,反叛,冲动加狂躁的年代,中国既没有孟老爷子年轻时亡国灭种的危险,也没有孟老爸年轻时一穷二白的窘迫,因此,与父辈们相比,小孟这代人对祖国的热爱少了很多,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在那么艰难的年代,爷爷和爸爸都为了祖国毅然归国,小孟他们却拼死拼活非要留在国外,他们口头上极少出现“祖国”这个词,他们做所的一切,基本都是为了自己,跟祖国没有半毛钱关系,以前都说“祖国需要我们”,到了小孟这里却变成了“美国人民需要我们”,他们对中国的认可和留恋降到了最低点,这个一个在西方思想的冲击下个人主义矫枉过正的年代,整个八十年代都是如此,直到六十四事件的发生。
成东青考了三次大学,终于考上了,这个农村土鳖在一次很偶然的事件中认识了王阳和孟晓俊。然后很快,电影开始表现孟晓俊的魅力,首先一个就是在读书小组聚会时提出用一个词表达他们那一代青年,孟晓俊在这一段的表现很抢眼,天生的领导者风范,而成东青则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土鳖,忙着给同学们端茶倒水,也真是活该被人鄙视。针对孟晓俊的问题,同学们的回答五花八门,而土鳖成的回答是令人发噱的:红旗不倒。真真是万年不变的土鳖!
成东青想红旗永远不倒,而孟晓俊想的却是不断的改变,实际上这两人从一开始就较上了劲,一个求稳,一个求变,一个是固步自封,一个是全面西化,两者就是两个极端,他们都是勇于身体力行的人,不怕苦,不怕累,脚踏实地,但对生活的态度有180度的差别。
而王阳,则是另一个极端,轻浮,浪漫,不切实际。成东青代表了埋头苦干的中国本土思想,而孟晓俊代表了敢闯敢拼的美国思想,至于王阳,代表华而不实的欧洲思想。
话题回到读书小组的聚会上,孟晓俊说他们这代人谈了很多主义,思潮,方法,因为他们想找到一个现成的方法。这是对八十年代冲动的大学生各种思潮十分言简意赅的概括。当时的中国大学生,从极左思潮下走出来,矫枉过正,总觉得外国的就是好的,而美国更是最好的,是天堂。他们对现实非常不满,并不停的高呼“改变!改变!”当时改革已成定局,问题在于怎么改。相当多的大学生全面倒向美国:啥也甭说了,共产主义已经不行,美国用啥主义,咱就用啥主义,美国用啥思潮,咱就用啥思潮,美国用啥方法,咱就用啥方法!青年们对世界的理解太过简单,总觉得非此即彼,他们对邓总“摸着石头过河”的说法很不满,说明明有现成的桥你不走,非要自己摸索,特么什么玩意!在当时的大学生看来,苏联的戈尔巴乔夫才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希望,而中国领导人在政治改革上的徘徊磨蹭令学生们很不满,青春的躁动和偏执最终导致了六十四事件的发生,邓总用自己的铁腕刹住了这股泛滥成灾的思潮,而苏联则在两年后覆灭。
三个青年大学时代的第二个重要场景是王孟二人顶撞老师事件。这既是对当时各种社会思潮激烈冲突的写照,也是对中国青年未来美国梦破灭的预言,很多人都对这个片段展开过讨论,我当然也不能免俗。课堂上,讲师说起美国对有色人种的歧视,王孟二人不服气,当众跟老师叫板,大赞美国的完美,片中的老师倒也没怎么勃然大怒,也没怎么蛮横霸道,只是语重心长又有点倚老卖老的说了两个图,接着王孟当众离开教室(后面跟着土鳖小尾巴成东青),老师到也没阻止。。。实际上从这一刻起老师这个角色的作用已经完成,导演刻意忽略了他,就让他老老实实打酱油去了。接下来是青年之间的碰撞。
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说了一句文言文,非常溜,还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没有比这个更能标明该同学的属性的了:传统的中国文人。他们既看不上成东青这种土鳖,也看不上王孟这种满脑子西方思想的叛逆异端。“红旗不倒”的成东青是共产党教育出来的青年,那位男生是孔孟教育出来的青年,王孟是卢梭富兰克林教育出来的青年。
跟现在网络上的对喷有些相像,论战的双方争论的焦点不是对方的观点正确与否,而在于对方的态度问题,立场问题。王孟二人质疑的是老师对美国的描述,事实证明,他们的质疑是错误的,被他们看作教条的老师反而是正确的,从这一点来说,王孟是鲁莽而无礼,天真而幼稚的,而那位男生针对的不是王孟质疑的内容,而是针对他们对老师质疑的这种行为,并一言不合,挥拳相向。从这一点来说,王孟并无过错,那位男生是暴躁而蛮横,迂腐而偏执的。至于“红旗不倒”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成东青,最没有存在感。偏偏最后是他挨了揍,吃了亏。
这个片段的冲突反映了八十年代各种思潮的激烈碰撞。建国以来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已经被人抛弃,一如毫无存在感的成东青,在讨论中国该走向何方的问题时,有人主张全面西化,认为外国的一切都是好的,一如叛逆激进的王孟二人,还有人则主张发扬国粹,返回到老祖宗那里去,一如那位文绉绉的男生。欧美思潮与中国传统思想发生激烈冲突,既有嘴仗,也有肢体对抗,电影中展示的片段在那时也真的发生过,大家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代表真理的,谁反对谁是SB,是NC,是被洗脑的愚民,双方互不相让,都要求政府采纳自己的治国理念,最后的结果是,闹得太不像话,本来毫无存在感的土鳖共党快刀斩乱麻,大家都消停了。
接下来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年份:1988年。六十四事件的前一年,就在这一年,孟晓俊在美国混的春风得意(其实真没啥好得意的,不过谁让小孟乐在其中呢,通过比烂,让自己觉得生活在天堂),而土鳖成和浪子王都遭到重大打击,尤其是王阳,爱情告吹,事业破灭,前途一片黑暗。对于他这样的充满欧洲(尤其是法国)浪漫风情的青年来说,在国内生活实在是太特么令人绝望了,似乎共产主义中国永远让人看不到希望,一如当年六十四事件发生后青年们对共党政权的失望一样——这个国家真是没救了!
最轻浮无行的王阳最先失败了,他是众多崇拜欧美的青年的代表和缩影,他们想在中国实现欧美那一套,现实无情的嘲弄了他们。
时间很快来到1992年,这也是个意味深长的年份——苏联解体的第二年。一心向往西方的苏联自废武功,国民经济以惊人的速度倒退衰落,设想中欧美国家的欢迎和承认没有出现,有的只是落井下石,敲骨吸髓,苏联的建立为新中国提供了绝好的正面教材,他的解体又给中国提供了绝好的反面教材,不要妄想全面西化欧美就会欢迎你,接纳你,分裂衰退的苏联才是好苏联,分裂衰退的中国才是好中国。
苏联的遭遇是对王阳这些人的一个反讽,他们的失败早已注定。他们空有一肚子想法,但不脚踏实地,本身能力不见得有多强,偏偏喜欢指点江山,以为只要按照某一个主义去做就一定能成功,而实际上,他们可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眼高于顶的王阳还得靠他一向看不起的成东青养活,实在够讽刺。他们本身缺乏行动力,共产党政权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欧美倒是允许他们这么做,但绝不会让他们成功,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可以说,从这个时候起,王阳的时代就结束了,接下来,是“红旗不倒”的成东青的时代。1992年既是苏联解体的第二年,也是邓总南巡,中国确定实施市场经济的第一年,苏联的解体让美国失去了一个对手,而中国这个苏联之后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被推到前台,设定为美国的假想敌,八十年代的蜜月在六十四事件之后就已经结束,失去了苏联这个挡箭牌,中国开始承受美国的直接火力,中国在艰难中前进挣扎,美国处处刁难,经济封锁,金融危机,台海事件,策动印尼排华,轰炸南联盟大使馆……中国忍受着全世界的白眼,一如当年为了上学不惜下跪的土鳖成,咬紧牙关,绝不后退。
92年既是中国艰难时代的开始,也是成东青艰难时代的开始。这一年,女朋友终于提出跟他分手,事业也遭受重大打击,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绝望,中国被逼到了墙角,成东青也被逼到了墙角,在绝境中,他开始发掘自己的潜力,共产主义中国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木讷踏实的成东青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辉煌,在激烈的竞争中,他成功了,并用几块鸡肉将王阳招到麾下,当年最没有存在感的土鳖成了最有成就的人,当年最意气风发的留学青年,反而过的窘迫不堪。继王阳的中国本土美国梦破灭之后,孟晓俊的美国原装美国梦也告破灭,中国人不但甭想在中国实现美国那一套,在美国也不行,以前他们天真的以为向美国靠拢,美国就会接纳他们,给他们平等的机会,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中国固然不如意,美国更不是什么天堂,而当他不得不回到祖国后,面对台下静听演讲的无数学生,一向大方自信的孟晓俊却连话都说不利索,最后反而要靠土鳖成来救场。成东青接过孟晓俊的烂摊子,几句话就将局势扳了回来,轻而易举的调动起了学生们的情绪,当学生们为成东青的话欢呼鼓掌时,孟晓俊只能躲在一旁舔伤口。成东青是教育界的许三多,他才是实现中国梦的中坚。
当然刚开始成东青并不清楚自己的分量,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是最差劲的,除了踏实肯干,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可踏实肯干又算什么优点?他出身于农村,农村中像他这样踏实肯干的大有人在,他实在没有什么引以为豪的,内心总藏着自卑。这时的他,在心态上其实跟王阳孟晓俊并没多大区别,还是认为外国的月亮就是圆,他的偶像是孟晓俊,当孟晓俊把演讲搞砸之后,他还给对方找理由,说是时差的缘故。他永远把自己放在土鳖的位置上,在孟晓俊这个海龟面前总是直不起腰,孟晓俊说啥,他就听啥,回答总是一个YES。那个时候的中国就是这样,既然出不了国,只能认命,在国内苦挨,并发挥想象力,YY那些在美国的朋友过的有多好,美国的朋友回来了,在他眼中全是优点。海龟说的话,自己这个土鳖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不仅外国的月亮圆,从外国回来的土鳖也圆了不少呢。
时间来到1999年,情况开始有了一点不同,随着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增强,中国开始有了一点不同,多少敢发出自己的声音了,这个时候的成东青,也终于有了一点老大的范儿,敢跟孟晓俊这个海龟说NO了,20世纪马上就要结束,新的世纪就要来临,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成东青的NO引发了孟晓俊的怒火,两人发生激烈冲突,与此同时,中国的崛起也引来美国更多的挑衅,南联盟大使馆被炸。世纪之交总是多事之秋,中国的崛起注定不会顺利平静,成东青的事业也不总会顺风顺水。隐忍苦撑的中国政府承受着巨大压力和民众的各种不满,而稳扎稳打的成东青也被高歌猛进的孟晓俊大骂保守胆小,配不上他的成就。经济的发展让中国成为美国眼中的靶子,事业的扩张让新梦想成为背黑锅的替罪羊,南联盟大使馆事件让国家命运和个人事业交叉在一起,难解难分。
美国人,将美国人的注意力从亚太地区转移到中东,就在这一年,美国对中东发动战争,从此深陷泥潭。从那一刻起,中国突然发现自己的国际局势变好了,压力大大减轻,接下来就是十年的长足发展,今天有网友将2003年到2013年这段时间称之为“黄金十年”,中国经济突飞猛进,国力增长极快,大国气象越来越明显,而同时,新梦想迎来了3888888个学生的里程碑,新校舍也建成使用。中国在坎坷中前进,新希望也在坎坷中前进。两者的成就都越来越耀眼,而作为新希望老大的成东青,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光环,土鳖还是土鳖,但终究气象不同,即便所有人都不站在他这边,依然我行我素,一言辞退公司的上市投资顾问,霸气测漏,一如在国际上越来越具有发言权的中国。接下来是三兄弟的情感纠葛,王阳这位当年的浪漫诗人已经彻底边缘化,而成东青和孟晓俊则濒临决裂。这一段情节时间不短,但跟中国历史并无多大联系,不过很快,从影片一开始就出现的EES投诉事件发生,按照我的理解,这暗指的是中国的山寨现象。
纵观世界历史,后劲国家都存在山寨现象。当年美国和日本的崛起都离不开对国外技术的大量山寨,但能形成中国这种山寨规模的,在世界历史上绝无仅有。中国人太能干,太善于学习,外国产品只要到了中国人手里,很短的时间内就能给你整出一大堆山寨产品,然后中国就用这些山寨产品反攻国外,就像影片开头伴着高亢的《国际歌》中孟晓俊的旁白说的那样:我们的赤旗已插遍整个美利坚。
中国大陆的山寨产品最终击垮了欧美的制造产业。从上个世纪八十九十年代起,欧美就开始了去工业化进程,而把精力和资金放在金融和第三产业上面。美国的华尔街,好莱坞闻名世界,法国的时尚品牌畅销全球,其他欧美国家也各有各的特产和绝招,但他们在工业上的实力已经日渐衰退,他们依然是那么的时髦光鲜,引领世界潮流,但缺乏实在的制造业,却让整个国家开始丧失竞争力,美国总统在码头演讲,还得用国旗挡住后面的上海振华重工标志,在非洲租用中国的军事卫星,眼睁睁的看着中国一步步发展航天技术却无能为力,而欧洲这个老贵族不过是在吊着一口气而已,至于中国,现在正在谋求人民币国际化,美元的金本位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经崩溃,现在维系其价值的是依仗暴力的海军本位制,凭借这个,美国可以通过成本几乎为零的印钞业搜刮全世界的财富,而中国,正在大力建设海军,谋求替代美元的位置,一旦成功,中国就是新世纪的超级大国。
对于西方人来说,中国是个难以理解的国度,就像影片中美国人对中国学生的超高分数的反应一样:怎么可能这么高,你们一定是舞弊了。美国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天真。
关于这个世界的经济发展模式,西方学术界有各种理论,而要反驳这些理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对方:那中国呢?西方的各种理论在中国失灵了,他们觉得可行的,在中国行不通,他们觉得不可行的,在中国却实现了。他们无法解释中国这三十年经济高速发展的现象,无法解释如此一个在共产党统治下的专制的,独裁的,拒绝向西方靠拢的共产主义国家,怎么会取得这么大的成就,中国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理论体系,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已经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却还是发展中国家的现象,对此他们无法理解,就像EES无法理解中国学生的高分一样,最后只能将其归为卑鄙的盗窃。21世纪中国汹涌而来的产品和急剧增长的国力令西方不安,新希望汹涌而来的留学生和急剧增长的资产也令EES心生戒备,但时代已经不同了,面对欧美,中国已经有了一搏的实力,新希望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坐冷板凳的小公司了,赤旗已经插遍美利坚,一个新势力的崛起,无人可以阻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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